254 唯一的亲情，终究变成了枷锁

汇仁医院
  住院部楼下，周凛随着虞小乔下车。
  车门大开，他穿着便服，斜斜的倚在车门上，很高，正直俊毅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。
  单单是伫立着，不说话，便也存在性十足。
  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，饶是虞小乔，也生出了半分不好意思，“周队长，您回吧，今天谢谢你了。”
  周凛挑了下剑眉，浓黑的眉直飞入鬓，“不客气。”
  说完，又道，“我等你？”
  虞小乔笑了笑，眉眼弯弯，只是逆着夏日惨烈的阳光，星眸微微眯起来，原本灵动的眸子，此时现处娇憨，“不用啦，小心被说假公济私哦。”
  周凛一滞，旋即大大方方，舒朗轩举的笑起来，“那是幸好今天没有穿警服了。”
  小乔俏皮的眨了眨眼睛，“周队长，您回去忙吧，我这边暂时没事了。”
  暂时……
  周凛忽然笑着摇摇头，“那好。”
  话音未落，他闪身钻进了车厢，手腕随性的搭在方向盘上，“再见。”
  虞小乔后退两步，看着他倒车，离开。
  挥了挥手。
  从后视镜，看的清透清晰。
  等周凛的车跑出去很远，虞小乔才转身。
  胳膊遮着太阳，抬起头，眯着眼睛看着高耸入云的住院楼，深深吸了口气，猛扎进去。
  在***病房，虞小乔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虞老爷子。
  身边只有一个中年年纪的男护工。
  看到虞小乔，眉头一皱，“你是病人家属吗？”
  不等小乔开口，虞老爷子虚弱的笑了笑，“这是我孙女，你先出去。”
  话是对着护工说的。
  闻言，护工点点头，“原来是虞家二小姐，您们聊，随时叫我。”
  虞小乔默默的注视着护工出去。
  她走到床边，坐下来。
  眼神平静沉寂，看着老爷子，“爷爷。”
  虞老爷子心疼的看着她，“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？”
  虞小乔吸了吸鼻子，笑了，“爷爷，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，您给我的银行卡里，没有钱。”
  老爷子大惊失色：……
  几乎气愤到要床上爬起来。
  虞小乔揉了揉额头，“我没有质问您的意思，就是想让您知道，之前我信誓旦旦的说不会花你们的钱，但是……今天还是起了这么个念头，幸好里面没有钱，让我不至于和你们再次因为利益纠缠不清。”
  老爷子滞住，声音颤抖着，心疼又无奈，“乔乔，你……你告诉爷爷，你想做什么？你和爷爷说，好不好？”
  虞小乔上看到老爷子嘴角起了皮，她上前，拿着棉签，沾了水，轻轻的给他润唇，“爷爷，我就是想告诉您，以后即便是虞强再用您来威胁我，我也不会屈服了，您是虞家唯一对我好的人，我知道，但是如果可以，我宁愿你和他们一样，不要对我这么好。”
  老爷子唇瓣狠狠的颤抖着。
  想要摸一摸乔乔失去血色的小脸，却抬不起手臂，无能为力。
  他只能亲眼看着虞家最对不起的孩子，红了眼眶。
  老爷子五脏六腑绞的疼，“乔乔，你让爷爷知道，你这是怎么了行不行？算爷爷求你了……”
  当年，儿媳妇即将临盆，他知道孩子是女孩，高兴地不得了。
  后来，在不知道虞明珠是被抱错的时候，他几乎把自己的慈爱都给了她。
  再后来，真相大白，他曾经一个人偷偷去乡下，问虞小乔的邻居们乔乔过的怎么样，得知乔乔受了那么多苦，他几乎要恨死自己，恨死当年那个不负责任的护士。
  他没办法让时间倒流，只能尽可能的去疼爱这个可怜的孩子。
  可是现在……
  他的疼爱，好像成了枷锁。
  老爷子执意询问，“说啊，乔乔，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？”
  虞小乔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，“您真的想知道吗？”
  老爷子从她的眼睛里，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，不似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承受的东西。
  虞小乔自嘲一笑，“我不去给虞强陪客，虞强威胁我要拔掉您的氧气管，之前，我每次离开以后的回归，都是虞强在用您威胁我，因为您对我的好，我不能拒绝，爷爷，您知道被强迫的滋味吗？您不会知道的……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……”
  老爷子浑身觳觫，他自从得病后，便没办法过问家里的事，他知道乔乔受了很多委屈，却不成想，委屈的根源是因为自己。
  他愤怒，漆黑的眸孔在扩散。
  有仪器发觉到生命体征的变化，滴滴滴的响起来。
  小乔一怔。
  护工便冲了进来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  检查一下仪器，不悦的睐了虞小乔一眼，说道，“老爷子情绪不能激动，你是不是惹老爷子生气了？二小姐，为了老爷子的身体着想，你还是离……”
  “滚！”
  老爷子秉着老态龙钟的声音，用尽这辈子几乎是最后的狠厉，将这个叱责乔乔的人，骂了出去，“滚，你是什么东西？给我滚出去！”
  护工磨了磨牙，狠狠的瞪了虞小乔一眼，转身出去。
  将门摔的震天响。
  虞小乔擦拭一下眼角，笑了，“爷爷，以后，您就当自己瞎了眼，疼错了人，您就当小乔是个忘恩负义的坏小孩，您就当自己没有小乔这个孙女，总之怎么样都好，总之……小乔不会在您面前尽孝了，对不起。”
  老爷子手指颤了下，轻轻勾住虞小乔的纤细的手指，“乔乔，对不起……”
  虞小乔轻轻的将他因为病痛的折磨而瘦骨嶙峋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。
  她从不知道，一个病入膏肓的人，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。
  大到，虞小乔掰开他的五指，几乎是用尽了全力。
  她后退两步，“虞爷爷，再见。”
  毅然决然的转身。
  一步还没有迈出去，身后，老人家氤氲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唤了一句，“乔乔……”
  虞小乔脚步一顿。
  老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，“下辈子，你可以让爷爷好好疼疼你吗？”
  虞小乔垂眸，摇了摇头，一言不发的走出病房。
  头也不回。
  怕回头了，决心便又散了。